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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电拾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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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作者简介]

傅荣楷,江西南昌人,1944年4月生,江西省邮电科学研究所高级工程师。



  1961年毕业于南昌市第三中学保尔班,1966年毕业于电子科技大学雷达专业。大学毕业后,在中国电波传播研究所从事电离层研究。1973年至今,在江西省邮电系统长期从事邮电通信科学研究、科技管理和科技情报工作,主持或参加的科研项目有五项获部省级科技成果奖。
  在科技期刊和论文集上发表科技论文20多篇,曾发表或提供工程项目使用科技英文译文18万字,发表科技俄语译文1.3万字。
  个人简历和业绩收编入《当代电子科技英才》、《中国专家大辞典》、《中国当代创业英才》、《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典》、《世界名人录(新世纪卷)》等多种辞书中。

以下内容节选自傅荣楷校友作品《崎岖的山路》一书中“在电讯科技人才的摇篮里”



二、困难磨练着我们的意志


  我们外省籍的同学都来得比较早,自然而然地住到了一起。我们寝室里的八个人,来自五个省。大家初到一起,谈起天南海北的事,没完没了。夜晚躺在双层床铺上,你一言,我一语,一直要谈到深夜。 “人人都说家乡好”,说起自己的家乡的事情来有声有色,听者样样都感到新鲜,兴趣盎然。陕西同学唱的眉户剧很好听,我还学会了几句:“人家英雄上了前线,为保卫咱们的好田园。金字光荣匾,功臣的门上悬。为把他们的美名儿天下传。”

  我们这个寝室的同学曾一起去照了一张纪念照,题名为:“赣鄂辽冀秦,求学逢蜀蓉”。由于我们寝室外省同学太集中,不利于同学间思想交流,后来进行了调整,换进来几位四川同学,这对于我们熟悉当地环境和风土人情,带来了很多的便利。

  我们学院是全国重点大学,面向全国招生,然而招生重点在西南,四川学生要占到近三分之二。四川人,特别是成都人,为人文雅,待人温和,说话柔软,很好相处。从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方面看,我们南方各地人与四川人相近,然而语言交流较为麻烦,甚至比与北方同学交流还费神。

  四川是大省,人口众多。我国西部说四川话或相近语言的地区占了相当大的地域,包括云、贵、川,还有湖南西部、湖北西部、陕西汉中,包括汉族和会说汉语的少数民族。四川人到外地生活照样说自己的四川话,不说普通话。我思考其中的原因,一方面四川话属北方语系,各地人基本上都能听得懂,没有交流障碍;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四川人有充分的自信:我们二亿多人说的语言,还算不上普通话吗?其实,四川人说普通话并不难,不要说像罗京这样的著名播音员,就是社会基层许多四川人说的普通话,也是够地道的,只是多数四川人不学、不说罢了。

  我们江西人讲的是赣语,其实统一的赣语是不存在的。如果把江西各地人召集起来开会,大家都不说普通话,而讲自己的方言,大家都听不懂对方说了些什么,那这个会是没有办法开的了。我们江西人把说普通话叫做“打官腔”,这是有知识、有地位的人在一起时说的话。机关、学校、企事业单位内部都讲普通话。但是,你自己是南昌人,见到南昌普通老百姓不说本地话,而是“打官腔”,就有居高临下、装腔作势之嫌。如果你在家对父母,对亲戚“打官腔”,那则是属于不礼貌的行为了。


成电江西校友聚会

  我们和各地同学在一起,说的是普通话,虽然说得并不标准,但很容易沟通,彼此有了亲近感。和四川同学说话,他们都不说普通话,我们却“打官腔”,自己总会有一种对他们不够礼貌的感觉。于是,我们与四川人对话时就自然而然地学说四川话。可是,学说四川话并不比学普通话容易,说起来很别扭。从口音上看,四川话与我们南昌的乡下话很相近,正因为相近,就不自觉地会夹带一些我们家乡的土话,使得四川人莫名其妙。于是,又不得不夹插一些普通话来纠正,结果就成了一种由四川话、江西话、普通话揉合在一起的“混合语”,一种夹生的“四川话”。我注意观察一些江西来的同学和亲友,他们在成都讲的都是这样一种“混合语”。

  初到成都,我们都有一种新鲜感,特别是北方来的同学,许多事物对他们来讲都是陌生的。河北李栋山同学花一块钱买了个绿皮柚子,拿来就啃皮,结果发现是苦的,直叫这玩意儿原来很不好吃。有一次,我们一伙同学到建设路闲逛,陕西王鹏程同学买了几根苦瓜来分给大家吃。我说这玩意儿不能生吃,他说我们那儿有,都是这样生吃的。我领悟到他把苦瓜当成黄瓜了,就给他解释,要他回去换。他刚走,我又高声叫道:“你不要换些丝瓜来呐,那东西也不能生吃!”

  成都,这是一座有二千多年辉煌历史的名城,别名锦官城、芙蓉城。三国时期蜀国的都城就建于此。杜甫草堂、武侯祠、青羊宫、望江公园……名胜古迹遍布全城内外。我们初到这交通闭塞的内地名城,游兴大发,到处乱钻。

  陕西籍的路荫田同学与我同寝室,每逢星期天我们经常一道外出。我们都不爱聊天,也没有钱上商店买东西,我们要么到成都的大街小巷无目标地乱钻,要么到郊外田野里长距离远征,直到两腿发酸、混身是汗才返回学校。

  成都市的街道方向很古怪。我们学校在东郊,前往西郊的青羊宫、杜甫草堂,一直往西走,却老是会走到南边的武侯祠去,有时甚至走到了望江公园。这样的错误我不知犯了多少次。那时各地城市的地图是保密的,街上没有卖。后找到一张简易地图细看,才找到了原因。原来成都的古代留下来的老街道的方向定位与现代正确定向不一样,有几十度的偏差。在这样新老并存、老街居多的街道网中穿行,没有地图指路,当然容易走叉道了。我们学院在地图上位于东北角,进城的道路实际上不是向西,而是向南,所以老是走到南郊去了。

  成都一带民风古朴,文雅平和。城内现代建筑不多,民居院落保留明清遗风,市民衣着朴素无华,姑娘们多留着长辫子。一条护城河将成都围起,远远望去,展现眼前的是一座保留完好的古城。城外到处是肥沃的农田,茂盛的庄稼,弯弯的流水,翠竹环抱的农家院落。

  成都人勤劳,生活知足。“知足者常乐”,你看全城到处都有的茶馆里那摆“龙门阵”的老乡,你看那星罗棋布的小吃店里的兴隆景象,你也会深受感染。难怪世人说:“老不进广,少不进川”啊!(注:这句话的意思是:老年人到广东,难以耐受炎热高温;年轻人来到四川,生活安定富足,很容易满足现状,不求上进。)

  四川号称天府之国,是完全符合事实、非常有道理的。成都平原上那黑油油的土地,都江堰以下那密如蛛网的灌溉渠,那一年中充沛的“及时雨”,哪个地方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呀?加上吃苦耐劳的人民,怎么不会年年都六畜兴旺、五谷丰登呢?由于交通闭塞,丰富的物产运不出去,四川省的物价一直是很低的。

  可是,当我们来到这富饶的天府之国上学时,正碰上百年未遇的大灾之年,人民生活正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。前两年暴涨的洪水,淹没了大量的农田。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号桥也冲毁了。就在这危难的时候,弥漫全国的“共产风”、“浮夸风”,又给四川经济“雪上加霜”。五八年农业生产成绩的夸大,使中央以为四川的粮食充裕,将粮食和其他物资通过铁路、水路大量外运;遭了大灾后,却仍然“报喜不报忧”。当中央了解到四川仓库已空,人民在挨饿时,要从外面调运粮食支援都来不及了。

  我们到成都时发现,这里的物资非常紧缺,物价比困难中的江西还高得多。鸡蛋8角钱一个,南昌只要三角多。红苕(就是红薯)一斤一元二角八,谁吃得起?要知道,那时一般工人的工资只有每月三十多元啊。

  成都本是我国著名的小吃名城,那时街上小吃店只卖点甜米泥、烩饭,上面摆一颗陈皮梅。还要收粮票,没有粮票只能站着看,用钱也买不到。那时成都凭票计划供应的有一种像月饼一样的小饼,很好吃。这是每月都有的、计划到个人的唯一的一种食品,一角多钱一个。我们平时舍不得吃,总要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吃。

  社会上的物资紧缺,自然也会影响到大学的校园内。我们的粮食定量按今天的标准并不低,有三十多斤,但没有油,没有肉和蔬菜,全靠这些大米,就不行了。每顿几两饭一下肚,就不知到哪里去了。那年我17岁,正是长身体的时期,肚子像个无底洞,经常饿得头昏眼花。

  每天上午最后一堂课快下课的时候,我们就早早收拾好东西,眼巴巴地望着老师。老师很通情达理,总会提前三五分钟下课。一下课,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,向食堂冲去,一会儿食堂的过道上就排起了长龙。

  同学们赶往食堂是为了买烩饭,就是将昨天的剩饭用水煮成较稠的糊糊。这玩意儿吃到肚子里比米饭要沉,肚子感到舒服。说白了,就是骗骗自己的肚子,免得它老有意见,咕咕乱叫。每天的菜是“无缝钢管”,就是没有几片叶子、梆梆硬的藤藤菜(南昌叫蛇蕹)。菜里有盐没油。最困难时我们吃红苕叶,连成都市民都知道“电工学院的学生没有菜吃了”。

  当时有一种提法,叫“低标准,瓜菜代”。没有菜,怎么代?于是学校要学生自己开荒种菜,菜收上来交食堂,本班可得30%的奖励。好在成都地肥水足,扔下种子去自己就会长出蔬菜来,不太费事。一时间,校内到处有菜地,水沟边也长出了肥大的厚皮菜(南昌叫金淡菜)。

  老师们一下课也赶紧回家,他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。学生中传说有教授“偷”馒头的事,说是有一位教授站队时面对香喷喷的馒头,忘了交饭票,就情不自禁伸过手去拿,不知是否确有其事。困难时期,党对高级知识分子有特殊照顾,有点数量十分有限的粮油肉蛋补贴。不过,他们都有妻儿老小,能自己“包干”吗?全家人一分,老教授又剩多少呢?

  我们的上级主管部门国防科委没有忘记我们,从外地给我们调来了一些白糖、海鱼等物品,但杯水车薪,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

  我们多数师生员工,都能经受住困难生活的考验,坚持学习和工作,但也有少数人受不了这种苦。有一个叫魏发财的学生,就将学校一个废弃岗亭搬到建设路上,做起烤红苕的生意来。不知他“发财”了没有,我们确切知道的是,学校让他回了家,他的书是读不下去了。

  鉴于严重的实际困难,我们上课管得很松,特别是体育课,不想去可以随便请假。体育课的内容也只是教老年人活动身体的简化太极拳。进行这种活动消耗体能很少,不容易出现累得昏倒这样的事。

  当时大专院校里,和机关、企业单位一样,流行跳舞风。令我至今仍不理解的是,在生活条件那样困难的情况下,有那么多人那么疯狂地迷恋于跳舞。每到星期六晚上,学校教工食堂都要举行舞会,附近工厂单位的干部职工也赶来参加。在革命歌曲的伴奏下,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。有时非星期六也举办,我们宿舍旁边的一系食堂也用上了。

  我们一年级同学没有见过世面,感到十分稀奇,有的爬到食堂窗户上去看。我对此不感兴趣,从不参与,但有时奉命把守舞场大门,不想看也得看。看到那些没有票的人在外面焦急乱转,有的硬往里面挤,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那股子劲。我们有的同学看着看着,就到自己寝室里抱着个小凳子,试着转起圈来。同学们总结出一条规律:“一年级站着看,二年级试试看,三年级团团转,四年级当教练”,确实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。

  我们孙泱书记是一位儒将,知识分子味很浓,很喜欢跳舞。党团干部带头,舞风当然兴盛。那时学校提出要扫“舞盲”,不由使我这个“顽固分子”胆战心惊。不过,没有多久,上面下达了指示,要防止“资产阶级思想影响”,不让跳舞了。我们一年级同学大多没来得及学会,我至今还是个“舞盲”。

  我们学校学生有两多,一是高干子弟多,一是穷人子弟多。到校后申请助学金的人数很多。我们收到录取通知书时,信封里装得份量最重的就是助学金申请表。南昌三中张老师专门为我开了“在校一直享受甲等助学金”的证明,我家乡也给我开了家庭十分困难的材料。然而,系办公室只给了我丙等助学金,除伙食费全包外,我的生活费由中学时的每月三元降到了一元。这意味着,我以后的生活比中学时期还要紧张。

  有的同学知道情况后,要我去系办公室反映,我没有去。我想,助学金是国家给的,给多给少都是国家的照顾,我怎么能讨价还价。再说,助学金有一定的限额,如果我要往上去,就有人要给拉下来,这怎么行呢?

  同学中除了极少数人外,伙食费都由国家给解决了,这就使我们有了学习生活最基本的保障。学校还给学生宿舍配备了理发工具、缝纫机,理发、缝补这些日常生活事情,我们学生之间就能办,要花钱的地方不太多。冬天来了,我们许多同学都没有过冬的衣服,国防科委给我们调来了志愿军换下来的旧棉衣、棉裤,分发给我们。穿上棉衣,身上暖和多了,晚上盖在身上,还能弥补棉被单薄的不足。

  1961年终于过去了,人们对新的一年充满希望。除夕加餐,每人一块与豆腐干一样大的、方方正正的大肥肉,上面带皮,却没有一点瘦肉。要是今天,没有人敢吃,可那时我们吃得可香啦!晚上,主楼前举行联欢会。孙泱书记发表祝词,他除了按常规祝大家新年愉快、新年进步外,还祝“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”。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祝福语,令人印象深刻。当团委书记李家材发出大家开始跳舞的号召后,我就赶紧遛到主楼里猜灯谜去了。

  第一个学期,也是最困难的一个学期熬过去了。同学们都回家度寒假,大家用我们的行话称之为回去“充电”。我们班只剩三人未回家,除我以外,还有一位福建同学、一位南充同学。回一次家,虽有学生票待遇,来回也要三十多元,我们家哪里拿得出来啊。一年级结束,大家回家过暑假,那两位同学也走了,我仍然回不去。我这样在学校一呆就是五年多。


  第一个寒假里,我们三人享受了一种特殊待遇,就是班上交给食堂的“自留地”的厚皮菜,返回的那部分由我们三个人吃。不吃还不行,因为等不到同学们回来,这些菜就全烂了。于是,我们用脸盆煮了两大脸盆,连续几顿饱餐,撑得肚子鼓鼓的,舒服极了。过了几天,麻烦来了,肚子发胀,出恭艰难。好不容易下来了,发现排出的东西一个疙瘩、一个疙瘩的,竟与马粪蛋一个样。通过亲身实践,我终于明白了马的消化过程,以及最终产物是如何形成的。

  春天一到,成都盆地一片青绿,庄稼、蔬菜长势良好。夏收一到,经济形势迅速好转,物资供应逐步改善。到底是天府之国,经济恢复如此之快。而我们老家江西却恢复得很慢。我从中央新闻电影记录片中看到,江西又发生了大水灾,洪水漫过江堤,冲溃了堤岸,淹没了大片农田。我们的老省长邵式平,亲自到倒堤处参加抢险。倒堤的地方,正是我们家乡潭岗公社的宋洲大队和万洲大队。

  我关切家乡的情况,给独自留在农村的父亲写过几封信,却迟迟接不到回信。后来,从其他亲友那里得到点滴消息,才知道我父亲因长期一个人在农村,生活艰苦无人照顾,得了重病,躺在床上九个多月了。我母亲已回到乡下去临时照看。我在学校里读书,放寒暑假时也没有钱回家乡看望,心情很苦闷。我不愿意把这些情况告诉同学和老师。我一直对关心帮助我的同学和老师,充满感激之情,但我从不对别人讲自己遇到的困难。我的情绪越来越不好,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,学习也受到了很大影响。数学是我的强项,这年的期末考试只得了80分。

  我不需要经济上的帮助,我需要的是思想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鼓励。在无奈的情况下,我向团中央胡耀邦总书记写了一封信,诉说了心中的苦闷。不久就接到了团中央办公厅的回信。回信的同志对我的情况进行了分析,鼓励我努力学习,同时要我找老师和团组织,也可向家乡的基层机构,请求给以可能的经济上的帮助。来信用竖行信笺写成,满满写了三页,内容详尽,态度恳切。对于我这样一个无名青年,团中央有关同志这样认真、这样关切,使我深为感动。我安下心来努力学习,没有去找老师和同学,也没有给家乡写信。随着江西经济形势的好转,在我母亲及乡亲们的照料下,父亲的病终于慢慢好了,开始可以下地走路了,只是走不稳,左右摇晃。这时,我父亲已经60多岁,已经不能继续工作,城乡政府部门考虑到我家的特殊情况,就批准从农村再回到城市,户口也迁回了南昌市,不过没有任何社会保障待遇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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